[F1] Humanoid’s Humanism / 仿生人的人文主义

CP:Andrew Shovlin/James Vowles

分级:PG

梗概:James和Shov作为最缺乏多样性的代表热心参与公司的多样性计划(本梗概和正文内容与梅奔的策略和结果一样毫无关联)。

标题来自积木


神秘的宇宙法则:任何让你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尖叫咆哮丧失理智几近崩溃的事发生之前,都有某种程度上的预兆出现。

James知道这个,他学过信号与系统,里面大部分课时的意义在于告诉你如何识别那些微不可察,易被忽略,一笔带过的线头。然后拽着它,牵出背后藏着的东西,让每一个环节、分支、端点都完完全全处于控制之下。

另外一小部分课时的意义则是,让你能够在错过预兆导致世界脱离轨道陷入一片火海时保持冷静,面无表情地解决掉所有问题。

所以这次——罪有应得,自作自受,纯粹活该。

从那个时刻起他就应该有所警觉的。

“James和Shov会代表我们参加今年的伦敦骄傲游行。”Toto说,在周二下午一场小型会议的尾声阶段,夹在“你们能不能想个法子改善一下无线电杂音我们又不是在一九四三年”和“蒙扎的手机信号每年都一样烂得令人印象深刻”两个句子的中间。

“抱歉?”James礼貌地问。

“上诉有结果了吗?”Toto转向右边,而Ron只是耸了耸肩。“好吧,那么散会。”

他机械地合上屏幕,把电脑夹在胳膊底下,跟在Bradley身后与其他人一起从会议室鱼贯而出,回到办公桌前才想起忘了拿走喝剩一半的咖啡。

该死。

然后他就彻底忘了这事儿。

不,不是指咖啡。

这看起来像一个借口,但作为这个大马戏团内顶尖演出小组的主要工程师和部门负责人,你并没有太多时间沉湎于错误与不可能之中。他们一般最多花两个小时从灾难的田野里搜刮出一些也许下次能用的上的东西,然后新建一个板条箱把这些玩意儿封进去,接着就急匆匆地乘上下一班飞机并完全将其抛之脑后,直到十年之后在赞助商背景的某期播客节目里微笑着若有所思,“是的,我还记得那次,我们真的学到了很多。”

作为一种经过验证行之有效的方式(看看那些奖杯!),没有道理其他问题不能同样如此处理。

这就是当Evan问他是否已经考虑好了游行当天穿什么时,James深感震惊的原因。

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离把泡腾片水喷在键盘上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所以答案是没有。”Evan善解人意地说。

“不,但是,我,不是,不——”

“没关系,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Evan打开手机,滑动,滑动,点击,检视了一眼公共日历,“还有整整一个月呢!”

“问题是,不,我并不,其实我想说的是——”

“你想说的是你根本没有灵感,我懂的。”Evan的语调令人惊恐地上扬了一个八度,他用力拍了拍James的背,“不要担心,兄弟,这是一个团队!团队的意思是我们不会让你和Shov就这么穿着衬衫出现在转播里的。”

“……谢谢?”

他的确记得要起草一份声明,好界定团队的准确含义以及其中存在的误会。但很快练习赛海水般的数据淹没了他,而出于一些只能称之为至高意志的力量的原因,没有一条线与他们冬天、上个月、这个月、本周的预测相符合——策略部门最深的梦魇。他和比赛远程支援中心合力工作到很迟才得出几份对目前状况而言更具指导性的方案,至于文档保存之后的事,他记不太清了。根据手臂上出现的淤青,要么失去部分响应的大脑拽着失去全部响应的身体努力地回到了酒店(好样的!),要么他身上其实还存在另一个人格,癖好是在赛道附近做义警(也不错,只要不用穿紧身衣)。

“你还好吗?”James问。

“感谢关心。”James回答,一边撕开一个羊角面包,“睡了一觉我感觉好多了。”

“啊哈。”James说,用勺搅了搅咖啡,露出一副迟疑的神色。

“出了什么问题吗?”他缓慢地坐正,逐渐警惕了起来,这绝对是加班一整晚之后你最后一件想听到的事。

“呃……”

“是车吗?我们要临时更换什么部件吗?有谁被处罚了吗?红牛……”

“不不不。”James挥舞勺子,打断了他,“不是车。”

“好的。”

“不过也是车。”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该死,我得……”

“不,放轻松,James——哦几年了这听上去还是很怪——只是我不小心看见你半夜在车库里对着赛车大叫而已,我以为你会想谈谈。”

“哇。”他重新坐下来,“嗯。”

他拿起剩余的一半面包,用餐刀把果酱均匀地抹在切面上,手法如同在创造一件艺术品,如果有任何一位博物馆馆长此刻恰好路过,看见也会为之惊叹。而在古典艺术的对立面,James端起咖啡杯,用两只手,目光则穿透了几面墙,投向一片虚无之地。

“那么,”James涂好面包,放下餐刀,“我都喊了些什么呢。”

他竭力把这个句子说得不像是询问,而是一场答案已经尽在掌握的考验——这是一种高级社交技巧。

“你说……”James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没有移动,这很不礼貌,而James极少做不礼貌的事。James感到脑后的某根血管开始狂跳了,每当环境压力开始升高它们就非得这么表现一下,或许他根本不该提问。

“你说:‘你为什么这么难搞为什么?’”

“哦!”

“你还说:‘就像Victoria一样。’”

“哈。”James说,“噢。”

他把艺术品整个儿塞进了嘴里,只是想看看自己能否得到恩典当场噎死。

啜饮几口咖啡之后,James终于愿意转过头,他的表情已经重启成了寻常挂着的友善笑容,说明正在竭尽所能地把话题从“你与你的心理治疗师”切换回“工作日早晨同事间寒暄”——这是一种真正的高级社交技巧。

“我看到留言板了,我真为Shov和你感到高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其实我还留着几套Rebecca的演出服,它们都保存得很好,可以借给你。”

“谢谢,其实我和Shov,其实我……你知道吗,如果我需要的话会提前告诉你的。另外,什么留言板?”

他在前往赛道的路上阅读了留言板,显然Evan极其热心地在公共日历的事件底下发起了一项话题,且不知怎么地把标记改成了彩虹色。这合法吗?他们的协作工具里有这个选项吗?现在不是比赛周吗?为啥底下有超过两百条评论?Lewis的鼓掌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的确记得要起草一份声明,但周六对于仔细琢磨在当前环境下不伤害到任何群体的措辞这件事来说显然不是一个恰当的时间。好消息是车的表现比起昨天合理了许多,他终于能松一口气,把第一版策略方案复制出来重新粘贴进昨天的文档里。除此之外,甚至还可以趴在栏杆上操心点别的事情,比如:要不要把冲车大喊大叫加入例行仪式。第三场练习赛的简报结束后James在二楼和Stoffel吃了午饭——或者说他在二楼吃午饭,Stoffel拿着一瓶水在对面那把椅子坐下开始倾诉人生问题——2018年之后这个项目真的有点失控了不是吗,不,他还是很喜欢Esteban的,重点是这甚至不在他的工作范围里,或许有人该管管Toto克制不住的回收年轻车手的冲动了。

再次面对数据之前,他决定给自己倒杯咖啡,以缓解消化带来的困意。他顺滑地从旋转楼梯蜿蜒而上刷卡进门,向左拐进茶水间,但已经有人先一步站在了岛台前,不过不是Ron,是Valtteri。

“嗨。”James说。

Valtteri点了点头,往机器里装入一盒胶囊,关上仓盖,指示灯随之闪烁——好极了,整整二十五秒——然后芬兰人郑重地转向他,他以为他会说点儿有关咖啡机的什么小贴士,这符合他们通常的闲聊水平。

“我看到留言板了。”Valtteri说,语气听起来像是一位北欧先知。

“是的。”James充满智慧地说,想要与其匹配,“留言板。”

“我有一个火烈鸟泳圈,在摩纳哥。”

他等待着下文,但Valtteri似乎认为自己负责的部分已经到此结束,转而从旁边抽出一个纸杯,专心致志地看着咖啡液如何从咖啡出口滴落。

“我也有一个泳圈。”James突然地说,负责社交的大脑区域显然擅自主张做了一些决定,“不过是亮黄色的,而且没有多余的装饰,它就是一个……泳圈。”

“很不错。”Valtteri说,“很不错。”

接着,他提前截停了水流,捏着纸杯边缘拿起滚烫的咖啡,一只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转身离开,James长出一口气。

“我可以在去工厂时带给你。”车手毫无预兆地在离踏出房间还有一步时倒车碾过了他,“我在社交网络上看到有很多人在参加游行时这么做。”

“……带着火烈鸟泳圈?”

“带着火烈鸟泳圈。”

“谢谢。”James虚弱地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啊哈。”Valtteri说,晃了晃咖啡,露出一副迟疑的神色。

“出了什么问题吗?”他缓慢地站直,逐渐警惕了起来,这绝对是……等等,有没有可能时间不是线性的,而是一个圆,他只是身处其中每日循环往复一些相同的事件?(他在为F1工作,所以答案是当然。)

“你有在为慈善机构捐款吗,就像上次伦敦马拉松一样……?”

“不,我没有。”James回答,同时感到大脑皮层里的细胞正因为尴尬纷纷尖叫着死去,现在可能是脑干或者视神经代行剩余工作。

Valtteri耸耸肩,“祝你和Shov好运。”

“其实我和Shov ……其实我,你知道吗,你也是。”

排位赛双车一二的结果极大地减轻了他的压力,至少在纸面上他们无需面对最糟糕的状况,有更多的选择和余地,他甚至在吃苹果的时候就已经打开了TripAdvisor查询附近餐馆的排行榜。他们早早地结束了简报会,因为所有人都同意不再去碰车,当一切都达到一种完美平衡你再伸手只会把事情搞砸。他留赛道工程师和机械师们去争论其余问题,换下衬衫去赛道骑了两圈自行车,然后回到酒店冲澡,感到精神与物质上同时好多了。他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在床沿坐下,看着支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被消息推送点亮——是Shov。

我们找到一家新的提供咖喱的餐馆。

因为原来那家的老板去年决定退休跟儿子去美国生活,以防万一你不记得。

虽然卫生状况很可疑但大家同意尝试一下。

你想来的话:

接着是一条谷歌地图的链接,导航显示离他们驻扎的酒店并不远,他可以走着去。

最后James一共花了三十分钟,并不远,没错,只需十分钟就能走到地图指示的位置。另外二十分钟则用来在两个街口的三条巷子之间打转,直到Bono用备忘录画了一张相当精准的示意图(包含图例与比例尺)发送到群组,才把他从老式电子游戏的尴尬困境中拯救出来。

他在Shov旁边坐下时所有人已经在吃了,一位是服务员也是老板同时还是厨师和清洁工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走来,扔给他一份表面油腻的英语也有法语同时还有俄语和阿拉伯语的塑封菜单。

“Shov不让我们替你提前点单。”Simon说。

“会变凉。”Shov解释道,“冷咖喱不符合咖喱的定义。”

他笑了起来,“很高兴你维护了我吃上真正咖喱的权利。”

“不客气。”Shov认真地说,一边从碗里盛起一勺,浇在米饭上。

出乎意料的是,即便在卫生状况如此可疑的情况下,咖喱也超过了及格线水平(“十分我甚至会给六分,比我们去年在匈牙利吃到的强。”)。他们简短地聊了两句比赛,但每个人都吃得太饱以至于无法思考比二进制更复杂的问题,话题很快转进到了别的方面。

“Shov会穿彩虹,”Marga停顿了一下,“格子,衬衫。我赌十五镑,每个关键词五镑。”

“你们没人会变装吧,对吧?”

“你听起来似乎非常失望,Evan。”

“我从留言板上看到的!你得说这个点子的确有些道理,James看上去会很不错的。”

“等等,为什么你们都认为Shov和我会……”

Shov安静地看着他,树脂镜片的底端在白炽灯之下泛着一层和瞳孔颜色相似的浅蓝色弧光——Shov一向喜欢让眼镜保持绝对干净。

“……都认为Shov和我会穿衬衫。”

“这很明显,不是吗?”

回程路上一半人兴致勃勃地绕道去买什么他没听清的本地产品,另一半人则在前头分成了几小团,忙于争论大概已经争论过一千次的问题(PHP;王者归来;第八任)。他和Shov落在了后面,步伐一致,几乎肩并肩,就和过去二十年中的绝大部分时间没什么不同。

“明天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下雨。”他说。

“怎么下也不会比马来西亚那次糟了。”

“我还记得我们试着把方向盘甩干。”

“但结果是好的。”

James微微撇过头,发现Shov也正在看他。

“不用担心。”夜风让Shov黑发翘起来的部分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他的表情很严肃,语调则几乎是如梦似幻,“我们会有一场精彩的比赛。”

“我们会有一场精彩的比赛。”他重复,然后和Shov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有一场灾难性的比赛。

好吧,精彩,或许,取决于站在谁的角度来看,气候变化至少有利于疾病传播,只要你是致病菌,而不是脱离现代医疗体系之后就十分脆弱且无用的,由一团肉包着的东西。但站在James Vowles的角度:灾难性。

不,不是指气候变化。

当然,气候变化也很灾难性。他知道当前的平均气温因为温室气体的排放而比工业化前上升了1.2摄氏度,他也非常重视北极熊还有气候难民,社交网络上的那些照片看着让人心碎。气候变化和一场赛车比赛完全不是同一层级的灾难性。

他的意思是气候变化更重要,该死。

总而言之,他做了大量决定,但似乎没有一个起效,哪怕只是最低的要求:正确(说的是比赛,因为显然他不是鲍里斯·约翰逊)。他们迎来了建队有史以来第二长的赛后简报会,每个人都必须陈述自己在两个小时中犯下的所有错误以及相应改进方案,庭审持续到夜色彻底降临,以至于一小部分人不得不改签了机票。

前往机场的车队大巴上他睡了一路,精疲力尽,直到Ron来把他摇醒。他机械地背起包下车,安检,值机,过关,等待,延误,等待,再次延误,等待,感谢上帝,登机。当最终抵达希思罗时,机场大厅外的天已经微微发亮,他离开入境通道,站在人流稀少的中央指示牌底下,感觉距离彻底崩溃可能只有一步之遥。

太棒了,这一定就是他小时候想要的那种四十岁生活。

有人在后边轻轻地拍了拍James的肩。一般而言他会因为这种预料之外的肢体接触跳起来,但他太累了,所能做的只有像劣质恐怖片里的僵尸一般缓缓地转过身,准备面对发音怪异的语言或子弹。然而不是什么问路的游客也不是拿着双管猎枪的主角,是Shov。

“我们是同班飞机,我坐你后面一排。”Shov把单肩包的肩带往上扯了扯,仿佛这就已经解释了一切,“我们走?”

此刻他的大脑仅剩下两个细胞负责社交,不妨把它们分别取名叫Red和Bull,因为如果要用Mercedes-AMG Petronas来命名你至少得有三个细胞,而这暂时看不到指望。Red告诉他点点头,跟着Shov上同一辆出租车,全程保持安静什么问题也别问。他盯着车窗放空——累过头就不觉得困了——下车之后才发现自己身处Shov家门口。

两个社交细胞紧急合计一番决定让他就此向同事道别,但不受控制的部分是作为唯一撤离手段的出租车可能已经开出了整整二十英里远,而因为风洞他们所有在这里工作超过十年的人都围绕工厂均匀地住在全英国最荒凉的几处乡下地方。

好极了。

Shov拎着一双拖鞋站在玄关皱眉,“你为什么还不进来?”

于是他进来。

这不是James第一次来Shov家,但距离他上次来也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十五年?八年?是因为某种轮流举办的圣诞派对吗?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同一幢房子。他脱掉鞋,谨慎地把包在鞋架附近放下,观察摆设,企图触发一些回忆,虽然Red和Bull委婉地告知他他什么也不记得了——等等,这项功能不是你们负责的——且与转角玻璃柜中间那格放着的2009版Button头盔毫无预料地面面相觑。

给Shov:感谢你的付出,护目镜的薄膜上用马克笔写了两行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工程师,接着是一个签名。

“你有这个。”他生硬地说(是Bull让他说的,他是无辜的)。

“噢。”Shov从厨房探头看了一眼,“你不是也有一个吗?”

“我的是四分之一尺寸的。”

“啊。”Shov耸耸肩,重新消失在了冰箱后面。

对于Shov的精确科学厨房,他觉得自己只能在帮忙、添乱、损害友谊三种词条中选择两种,且不如说当前情况下最接近帮忙的定义应该是:上别处待着去,所以他便这么做了。

Shov的客厅很整洁,逻辑上与房子的其他部分保持着一致的装修风格,米色墙纸,布艺沙发,壁炉,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开放式实木书架,中间装有大小恰到好处的电视,连着一台Apple TV。最顶上的一层基本都是冠军赛季的水晶纪念品,底下两层还有一些造型奇怪的奖杯,但离得太远看不清黄铜标签。书则从《What if》到工程学课本不一而足,还有几大本泛黄的透明文件夹,里面分门别类地装着用长尾夹夹好的一叠叠纸,其中一个夹子贴着快要半脱落的胶布标签,上面用圆珠笔整齐地写着模组01

“只是大学时代的纪念品。”Shov说,突然从James身后无声地出现,吓了他一大跳,“那时候还是第二版规则呢——可以吃饭了,是意面,你不介意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指出自己对番茄过敏,但其中一个社交细胞认为这对于你辛辛苦苦做了一顿饭的同事而言很不礼貌,轻微的过敏没什么,坚强点儿兄弟,相信NHS。他跟在Shov身后走向餐厅,努力回忆自己是否记得在包里放了抗过敏药,但当他真正拉开椅子坐下时才惊讶地发现是奶油蘑菇浇汁。

“我以为是传统的番茄肉酱。”那个社交细胞说。

“你不是对番茄过敏吗?”Shov挑起一边眉毛。

“是的。”James说,“番茄过敏。”

他们安静地吃了一阵,快结束地时候他主动提出要帮忙清理厨房,Shov点了头,没有提出异议,叮嘱完洗碗机的启动方法后留下一把叉子和一个空盘不知怎么就顺滑地消失了。他按嘱咐完成步骤一二三四,听见了水流和隆隆声,最后把厨余垃圾打包好放在门口,关掉主灯,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琢磨现在这个点在这个鬼地方到底能不能叫到Uber,或者至少试一试。

“你找到我了。”Shov抱着一大堆枕头床单从栏杆上方俯视他,“这很好。另外,客卧在漏水。”

“我可以睡沙发。”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处,被一股至高力量所笼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哦,别费心了。”

他也完全不知道Shov在说什么。

他在盥洗室用备用牙刷刷牙时瞥见了一眼看上去像是客卧的房间。房间的正中间放了一个塑料桶,边上围着几个空盆,无法判断是否还有水在下渗。不过如果不下雨,他睡在那儿应该也不会产生什么问题。他吐掉泡沫擦干脸,走进主卧想提出这个富有建设性的意见。但Shov在他开口发表任何言论之前,抢先递给他一件干净T恤,而出于一种经过后勤部门长年累月训练所养成的条件反射(“所有人都穿上冠军T恤,现在,立刻,然后我们出去拍照,快快快!”),他立刻接过T恤脱掉自己的衬衫换上之后才意识到这是Brawn GP的旧T。

“你要乳胶枕还是羽绒枕?”

“乳胶枕。”他说,“谢谢。”

他也接过枕头,当你拿到一个递来的枕头,唯一合理的举动显然只有放在床上,然后躺下。

他躺下。

Shov躺在了他的旁边。

接着,是长达一个世纪的黑暗与寂静。每当这种时刻,人类总是会开始反思一些深刻的问题,好扰乱自己本已经残破不堪的睡眠循环,比如:为什么他非得等一圈看到比赛支援中心的反馈数据再做决定?他是不是根本不喜欢这份工作只是纯粹地喜欢拿其他人的家庭事业人生去赌博?那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是怎么回事?他能每周承担这种压力一直到六十岁吗?机器学习是否很快会让策略岗位的经验变得不那么重要?现在投资虚拟货币是不是太迟了一点?每个人到四十岁之后都得和自己的同事躺在一张床上吗?

“James。”Shov迟疑地说,“你在哭吗?我没戴眼镜看不见。”

“我没有。”

又过了一阵,“是的。”

Shov翻过身——他穿的是英美车队的,面对James,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经过几秒的冷却之后,他被拉向了Shov的怀里。

他没有抗拒或者变得僵硬,因为Shov的怀抱对于James来说实则很熟悉,毕竟过去二十年他们在一起庆祝了无数胜利,还有那些艰难的日子,有低谷当然就有高峰,他还记得2009年巴西的那个晚上,Shov往他身上倒了整整两罐啤酒,然后把他拉近,好去亲……

等一下,等一下。

啊哈。

尤里卡。

他明白了,Red说。

他终于明白了,Bull叹了口气,先驱者10号都快到毕宿五了。

Shov把下巴搁在了他的头顶,他用右手环住了Shov的腰,他们搂得更紧了一点。

困意汹涌而上,他感受着胸口的起伏,一边闭上了眼,同时祈祷明天醒来最好会记得要同步公共日历的事件邀请。


“Shov。”

“嗯?”

“你热吗?”

“有点儿。”

“……我并不是想……但是……”

“是的,我也认为以正常姿势睡觉对我们俩都有好处,我再去拿条毯子吧。”


(最后他们的确参加了游行,但不知怎么被安排在了队伍庞大的汇丰银行之后而不是按人数计算的中小型本地企业阵营。以至于他在Getty翻了四十页才从汇丰花车照片的角落里看到自己和Shov,毫不起眼,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甚至可能被误认是银行员工之一。

他们还是穿了衬衫,Marga拿到了属于她的五镑。

彩虹领带和彩虹领结还有小旗子是James的妈妈亲手缝的,因为她觉得花钱购买只是在助长亚马逊这种大企业利用少数群体上赚钱而非真正支持这个群体的行为。

Shov认为她说的有些道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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