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卡德加中心
分级:PG-13
梗概:卡德加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警告:魔幻现实主义八嘎推理侦探AU, 混杂很多你爹宇宙和冷笑话。
卡德加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你知道的,私家侦探总会收到很多东西,普通的包裹、奇怪的包裹(千万不要打开)、邮政长的包裹、邀请函、求助信、更多奇怪的包裹(马上扔掉)、账单、明信片、账单、账单、账单和账单。
但显而易见的是,一般的邀请函是白色的,通常会被投递进信箱里,安安静静地等待你把它取走,打开,浏览一遍,扔进抽屉深处——而绝不会是一个印着闪闪发光的火漆印章,绑着紫色缎带,很难看出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由一只尖叫着闯进你的事务所的戴紫色宝石项链的乌鸦强行送达。乌鸦在完成使命之后“嘭”的一声消失了,空中缓慢地飘下一根黑色羽毛,最后落在地上。
他花了四秒钟从一种类似被龙息击中后的深深迷惑中恢复过来,一名身为法师的私家侦探应当拥有这样的坚韧神经,捡起那个玩意儿和羽毛,翻到正面——再迅速地翻回去,和羽毛一起扔进抽屉深处,彻底无视了邀请函本身发出的企图引起他注意的巨大噪音。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吗?
外面不失时机地传来了机车的轰鸣声,听起来像始祖幼龙在低吼,不祥的预兆。为了印证这一点,有人立刻破门而入,并熟练地绕开法师,把头盔挂在衣帽架宣示主权的皇冠位上,高高兴兴地在最贵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卡德加原本的位子——把脚翘上桌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人叹为观止,绝对值得9/10的高分。
“我会装个锁的。”卡德加阴沉地说,对着那张迅速切换成“哦我超无辜!”模式的脸感到语言匮乏,被迫坐在了旁边没那么舒服的客用沙发上(这是一个心理战术,用于打算雇佣侦探的顾客,个中道理非常高深,极其高深,超出了一般人的理解范围)。
“别费那个心思。”洛萨说,仍然兴高采烈,开始把玩起一个刻着紫罗兰之眼的镇纸(某次学术会议的纪念品)。
“你在休假。”
“警局没什么事好做,莱恩把我赶出来了。”洛萨简短地回答道,“这么说你也收到了。”他指了指抖得活像癫痫发作的抽屉,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已经拆开过,皱成一团,一个奄奄一息版本的邀请函,晃了晃,里面掉出一些看起来严重缺氧,活不过五分钟的深紫色玩意儿,稀稀疏疏地落在地上。
“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他盯了一会儿地板,在此之前那真的是一块很干净的地板。
洛萨耸了耸肩,拉开那个应该被锁死然后丢进扭曲虚空的抽屉,邀请函十分配合地爬了出来,在一段助跑之后,准确地踩在(不,别问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订书机上,起跳,落在卡德加的手上。
“你当然会去,这是扩大客户群的机会,而且,”洛萨举起手潦草地做了一个引号,“这是‘那谁’的派对。”
洛萨说的很有道理(在后面半句不存在的前提下),基于神秘的宇宙一号法则,当一名侦探收到派对/会议/晚宴/洗礼之类的邀请函时那个派对/会议/晚宴/洗礼就必定会出现需要一名侦探的事件。而且,那个抽屉旁边还有另一个抽屉,应该同样被锁死然后丢进扭曲虚空,里面装着很多账单,很多账单,很多,你很难想象一个放弃学位跑来开侦探事务所的法师有多少账单需要付清。
“至少你可以先打开看看。”
于是他打开了。
……在卡德加这辈子所做的错误决定中,这件事可以排进前十,次要关键字是首字母,按升序排列。
解放了天性的信封挣脱开他的手,在发出一阵响亮的嗡嗡声后潜行了。整个房间随之诡异地暗了下来——这和代表反派的纯粹黑暗不一样,也不是你走进房间发现灯泡坏了的那种,而是五岁时的深夜躲在被子里用奥能照亮一本破破烂烂的亡灵故事集时的那种黑暗,戏剧化的黑暗,下一秒你的母亲就会猛地把被子掀开。
然后,迪斯科球。
在接下来的一分钟里,卡德加一直保持着一种惊呆了的状态。洛萨饶有兴趣地看着各个奇怪种族的幻象随着歌声蹦蹦跳跳,甚至还跟着唱了两句,表示他完全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最后,在高潮部分一个长长的动感高音后,那个闪耀着七彩光芒,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迪斯科球猛地炸裂开来,彩带和各种大小的淡紫色星星、焰火、闪粉、以及消失不见的邀请函一同喷涌而出,浇在卡德加的头上。
洛萨耸了耸肩,假装没有发出过任何嘲笑的声音,开始玩一条从脑袋上摘下来的蓝色彩带。
他们一起清理了那些东西,取决于你怎么定义“一起”——一个人清理,一个人负责把垃圾扔出去是“一起”;一个人整理桌子,一个人清扫档案柜是“一起”;一个人全程捏着寒冰箭对着另一个负责干其他所有活儿的人的脑袋同样是“一起”。
通用语的研究非常令人着迷不是吗?
“你太敏感了。”洛萨说,一边把最后一些小星星铲进黑色塑料垃圾袋。
“你有什么毛病?”卡德加说。
“我喜欢这些小星星。”
“我喜欢我的地板。”他仔细地绕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剩余的可怕派对装饰物,才遗憾地放下了和洛萨头部同步移动的那只手。寒冰箭为没有戳到任何人的脑袋上而感到难过,他表示同意接着冷酷地捏散了它。
洛萨将垃圾袋用塑料束线带扎紧。就是现在,作为一个法师应当善于把握时机,比如什么时候可以无视队友的怒吼站定不动疯狂召唤火球扔在敌人脸上,什么时候应该连续闪现两次跑得越远越好(答案:大部分时候)。卡德加抓住机会,迅速地占据了那把较为舒服的椅子,留给洛萨的只有那张可悲的、凄惨的二手沙发(拍卖行,八成新,来自一位具有典型地精姓名的卖家)——耶,扳回一局,卡德加得一分。洛萨让垃圾袋留在门口自己思考派对哲学,然后关上门,毫不在意地以一个足以对暴风城警局一切警探风纪宣传成果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姿势在沙发上坐下,并深深地陷了进去,从卡德加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部分,而从他的表情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即他毫无疑问就是坐在全艾泽拉斯最舒服的座位,皮质情人椅、冰封王座和改良前的鲜血图腾鞍毯全都及不上这张粗糙品质的沙发,甚至不存在任何可比较性。
卡德加感到刚刚诞生的那股成就感正在缓慢地消散在空气里,洛萨每把那个该死的镇纸抛接一次就消散得更快一些。他坚定地调转了一下座椅方向,房间的那个部分进入了他的视野盲区,这样对身心健康都更加有利。
现在他面对的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打开过的邀请函静静地躺在桌上假装出一副无害的模样,最艰难的,对人、精灵、德莱尼、地精而言都有害的部分已经过去了,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淡紫色的信纸上,闪闪发光让人眼睛疼的金色墨水简单地写着入场时间、地点和宴会主人:下周六日落时分,逆风小径的卡拉赞,麦迪文。
签名部分是一个潦草,看上去非常不耐烦的鸟爪印。
噢。
“你会去,你当然会去。”盲区传来一些不友好的声音。
他把邀请函举起来对着灯光,也许存在什么隐藏的信息。但没什么用,除了金色墨水让他的眼睛更疼了。“不,之前邀请函展示的宴会主题让我感到非常恐惧。”
下一秒,黑影笼罩了卡德加。
一个过大的洛萨和一种黏糊糊令人恶心的微笑占据了他视线范围的绝大部分,“因为我和莱恩都会去,主要是我……”而他具备良好的条件反射,当一个可疑物体进入近战范围时接受过正规训练的法师都会拥有的条件反射,他猛地高举左手,眼睛开始散发出那种特定的蓝色光芒。
“你们法师,”洛萨一边把摩托车停放在引导牌指定的地方一边说,语速缓慢,每吐出一个词就深深地换一口气,“你们法师,都是些没有浪漫关系的怪胎。”
“我道过歉了。”卡德加说,听上去马上就要唱起歌,显然一点也不感到抱歉,“你不应该突然出现在一个法师眼前。而且只是一些小火苗而已。”他费了点劲儿把头盔摘下来,扔进后座箱里。
“小,火,苗。”洛萨现在基本上是咬牙切齿了,“你可以跟急救绷带好好讨论一会儿,再重新定义这个概念。”
卡德加在内心深处,或者上面一些的地方,不如说是内心表面,高声唱起达拉然大学校歌。
高塔下已经聚集起一条几乎延伸出逆风小径外的队伍。
是的,他去了派对,对,就是那个“派对“,不存在什么别的“派对”。这是一个专有名词,应该被收录进通用语词典里。实际上,卡德加现在感到有些恍惚,一种在闪现时把一半的脑子留在了原地的感觉。他很可能是一时失去理智才会来到这里,你知道的,传送法术总是很难控制目的地;或者根本是经过了漫长而艰难的抗争最后被洛萨击晕绑在那辆古怪的摩托车后座上带来的,后面那个假设看起来似乎更合理一些。
洛萨径直无视了这条长得可怕的队伍,完全不在乎后面所有人投射而来的沉重目光。卡德加戴上了兜帽,并徒劳地把手中的邀请函举得高一些,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进行开解,而不是单纯因为缺乏教养。“莫罗斯!”离门前台阶至少还有一百二十码时洛萨大声尖叫,“见到你真高兴!”
一个站在一旁,上了年纪,看起来非常阴郁的老人转过头来,有点儿像你在大学里会碰到的,对计算格式比较严厉的奥术能量场导论课教授,永远提前五分钟到,穿着西装,准时下课,很少签到,给你浪费了整整一个周末的高难度作业打一个A-。
莫罗斯显然看到了他们,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开始皱在一起,变得痛苦起来。“洛萨先生,”老人说,看起来正在犯胃疼,“我等你们有一会儿了。”
洛萨大笑着跨过大门,卡德加紧紧跟在后边,把自己缩得尽量小。他注意到门旁边倚靠着一位漂亮的血精灵,穿着和信纸同样颜色的有许多毫无必要开口的裙子和高跟鞋,微笑着和所有人打招呼,一张张仔细检查他们的邀请函,一只戴着帽子的猴子在她脚边来回走动负责把掉出来的小星星扫走。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附近至少埋伏着六个盗贼,等着那些没有照明弹、幽灵视觉、暴风雪、刀扇的人试图对谁不礼貌。
“那么你就是卡德加了。”莫罗斯盯着洛萨背后,他的眼睛是浅蓝色的,比通常这个年纪的人要锐利许多,卡德加感到自己正在被迫伸展开来。
“是的,我是。”他最后说,因为他已经被莫罗斯的目光摊开成了一张纸,可以裱起来挂在墙上展示他的一生。“洛丹伦的,达拉然的,肯瑞托的卡德加。”
“当然,我知道你是谁,实际上,我主要等的是你。”莫罗斯在门廊里停了下来,他们离派对只剩一扇木门的距离,门缝里漏出一些光把他们的影子变得有些诡异,音乐和人群的声音从墙后传出,让整个通道不停振动。
卡德加开始拼命回忆抽屉里那些账单的来源。
“总地来说,我们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也许你可以解决,但先让我们进去再说。”他把手放在了门把手的齿轮上。
“不,”洛萨说,“我从来不把问题带进派对里,你最好现在就说。”
“好吧。”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么,简洁地说,我的主人,麦迪文,他被传送门给吃了。”
接着他推开了那扇门。
然后,更多的迪斯科球。
卡德加在他的短暂人生中尚未见过如此之多的迪斯科球。大厅里四处悬浮着各种大小不一的迪斯科球,将舞池两侧不同颜色的灯光反射成一片光点。两个半场播放着不同的音乐,现在占上风的是某种他不理解的强劲电子乐说唱,来自二层左边打碟机后的一个红色艾瑞达。舞池中的人群大部分聚集在他这半场,在闪烁变换的灯光中疯狂地摆动着身体的一部分。
“过一会儿精英牛头人酋长乐队就上场了,那家伙毫无胜算。”莫罗斯说,“不过也许你已经饿了,我们可以先去宴会厅吃点什么。”
卡德加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点了点头。
“好极了。”
莫罗斯领他们穿过舞厅。宴会厅离这儿不远,只需要经过一条短短的通道,不过这显然不是一条普通的通道,它被施加了某种法术,舞厅嘈杂的音乐此刻听起来已经非常遥远而微弱,当他们彻底步入宴会厅时,舞曲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音量适宜、轻柔,适合进餐时聆听的弦乐,充斥着整个宴会厅。
一张铺着深紫色桌布的长桌从大厅的这头延伸到那头,两边整齐地排列着相同的高背椅子,桌上摆着干净的银餐具和一盘盘卡德加见过和没见过的食物,还有更多的盘子不断地被同样打扮的招待员端上来。不知怎么的,虽然正在用餐的人非常多,但是长桌边似乎总有足够的空位子。
他们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一只戴帽子的猴子帮忙拉开椅子,接过披风,并在不远处的衣帽架上挂好。卡德加按照一般的逻辑给了它一些小费,猴子熟练地接过硬币放进帽子里,鞠躬表示感谢,然后四肢着地迅速跑走了。洛萨坐在他的左侧,看起来非常受用,已经拿起刀叉开始切一块如阴影般漆黑没有人想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肉。莫罗斯笔直地站在长桌的另一边,双手背在背后,他优雅地朝卡德加点点头,然后朝厨房的方向走去,显然有更多别的事情需要操心。
食物就跟看上去的一样好,他感到自己那些有着自由意志的智力数值正在叽叽喳喳地跑回来,他可以正常思考了,那么之前似乎有人说了一些令人恐惧的事情……
主菜接近尾声时莫罗斯回来了。卡德加正在试图从一碟小食拼盘里挑出可以食用的部分,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混杂了许多平民的消化器官无法承受的宝石碎片,最后他放弃努力开始转攻甜点,美味蛋糕仍然能让人感到快乐。
莫罗斯至少等到了他们吃完。
“现在请再说一遍,”洛萨说,他拿着一杯闻上去有葱味的饮料,吊儿郎当地陷在座椅里,心满意足。“之前在门廊里的时候我的听力可能出现了一定问题。”
莫罗斯重复了一遍。
“什么?”
莫罗斯重复了一遍。
作为一个用理性思考的法师,卡德加开始试着把听到的几个词组合成一个有意义的句子。守护者、传送门、麦迪文、吃——“麦迪文把传送门守护者吃了”,或者“守护者麦迪文把传送门吃了”听上去都拥有合理的逻辑。
“麦德不是这样的人。”洛萨说,“他对吃掉什么人没有兴趣,但是客观地说我太久没有见到他了,因此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莫罗斯重复了一遍。
“狗屎。”洛萨说。
传送门,法师最伟大的发现之一。肯瑞托的博物馆里至今安放着一尊无名法师的雕像,和那些只身保护过一个国家或者击退过一支恶魔大军的伟大法师们摆在一起,任何了解法师史的人经过时都会对这座面目模糊的雕像肃然起敬。这座雕像的意义在于纪念那位第一个发现传送门的法师,不过他在做出这非同寻常的贡献之后就立刻失踪了,研究学界普遍达成的共识认为,他留在可观测宇宙的最后一句话是“看哪这是啥”。
违背通常认知的是,法师对传送门是发现而不是发明。传送门实际上是一个通道,连接了不同空间区域的薄弱点,就像你在花园里找到一条隧道通向邻居厨房的冰箱,只不过没有那么多过期霜冻炖菜和寒冬淡啤酒。隧道一直都在那儿,只是偶尔会被土堆盖住,法师们需要踢开土堆令其显露出来。找到并使用隧道与你是否是一位法师并无关联,一位盗贼经过艰苦卓绝的训练也同样也能够掌握挖开土堆发现隧道的必要技巧。
一般来说,想要打开一个传送门,你首先需要找到当前位置空间的薄弱点,然后对它轻声细语好言相劝。不同地方的空间薄弱点有着不同的性格。根据肯瑞托的一份绝密报告,卡利姆多的空间薄弱点喜欢你赞美它们,东部王国的则需要哼唱特定的歌,从“狂欢夜~带上动人舞伴~”到《魔法坏女巫》选段不等。如果成功,一道通向你目的地的传送门便会打开,如果失败,则会让你看上去像个白痴,或者打开的门直通达拉然巨坑。有能力且拥有一定资产的法师会驯养一到几个稳定的传送门,但是维护格外繁琐,费用高达一个二十五人团队副本关底首领血量数字。常见的稳定传送门通常由政府拨款或非政府组织筹集资金向肯瑞托订购,设置在城市中作为公共服务设施。拥有私人的稳定传送门则是一个法师学术水平和财富的象征。
“那么我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我不知道怎么让一个传送门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卡德加礼貌地询问。这是良好的道德修养和正常的逻辑思维的体现,他应该坚持以此要求自己,尤其是在一座正在举行超现实派对的魔法高塔里,否则他很有可能会一边赤身裸体朝楼顶狂奔一边高声大笑。
“哦,太好了,”莫罗斯高兴地说,看起来不那么痛苦了一些,“恰好我知道。”
“那这些破事完全可以互相把对方操进虚空里。”洛萨指出。
“不,”管家的表情重新组合出一种全新的痛苦模式,表现形式之一是眉头拧得更紧,“我没有办法到达传送门所在的顶层天台。”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洛萨说,“当卡拉赞发现自己和守护者的链接减弱时就会启动自我防卫系统。”
“是。”
“现在没有人能离开高塔,直到我们破解世界上最好的法师设置的每一道无比复杂的谜题,来到顶层,让六个传送门的其中一个把麦迪文吐出来为止。”
“是。”
“有很多危险分子参加了派对。”
“完全正确,你很好的掌握了所有重点!”
洛萨仰头喝掉了那杯葱味饮料,一滴也没有剩下。
卡德加给自己拿了一些蜜桃片,开始真正觉得怡然自得。此刻,事情又回到了一个离开达拉然去开侦探事务所的法师较为熟悉的局面,虽然你并不知道即将有多少长期有效型持续伤害性戏剧事件紧随其后。经过一段漫长而又古怪的时间,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逻辑,并学着让它们自己去玩自己,而不是惊慌尖叫抱着猫歇斯底里地使用闪光术四处逃窜。
“那么第一个谜题。”洛萨说,一边自己动手拿过第三杯或者第四杯饮料。他现在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毫无道理的设定,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神秘的红晕,伴随着一个傻乎乎的微笑,让人对那个杯子里液体的成分产生怀疑,除了葱可能还有其他东西。
“不用担心。”莫罗斯在对面的其中一把高背椅上坐下,接着,一只看起来比较沉稳的猴子走了过来,把一个托盘放在了桌上。托盘里是一杯装在骨瓷杯里的咖啡,旁边还有一小罐糖。“一旦开始,塔会在她认为最合适的时候展示问题。”管家选了几块糖扔进杯子里,看起来浓到可以站起来的咖啡张开了一张嘴打了个嗝,之后开始按照恒定速率自己搅拌自己。“我们只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则,比如:特定的时间在特定的地点。”
然后,黑暗。
黑暗只存在了一瞬间,宴会厅的灯很快重新亮了起来,世界又恢复了正义和光明,如果不是卡德加的耳膜因为高频尖叫和玻璃破碎的声音隐隐作痛那一秒钟就像没有存在过。他的勺子掉到了地上,餐具抱怨了一声骂了一句脏话。一小群品种不一的猴子从各个角落里鱼贯而出,开始迅速而安静地清扫走客人们打碎的所有东西。莫罗斯和洛萨看上去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在意,他们碰杯,随意地聊天,试图比赛说一些古老的侦探笑话(并不好笑),直到尖叫再次回荡在宴会厅里。
整个大厅的人因为尖叫停顿了一秒钟,但是没有人发现有任何燃烧军团的艾瑞达首领被召唤,也没有什么地精科技在宴会厅中央爆炸飞出几块碎片,更没有一座通往异世界的阴森传送门被打开以至于需要一场远征。技能的生效时间过去了,时间向前流动,熵继续增长,晚宴照常进行,被扔下的话头和餐具又被重新捡起。
卡德加盯着宴会厅角落里通向厨房的小门。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应生从门里出来,开始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疾跑。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纸,面色惨白,跌跌撞撞,似乎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像一个熟练的恶魔猎手。
“先……先生……”侍应生结结巴巴地说,莫罗斯挥舞了一下空着的那只手,放下咖啡,接过被捏成了奇怪形状的纸。他打开看了一眼,神色平静,太过平静了,完全是超然的,闪耀着一圈圣光,然后他把纸递给了洛萨。
根据卡德加有限的人生经验来看除了离婚协议以外没有什么别的文件只需一页纸就能立刻让人达到这种程度的平静,可能还有破产裁定书。他看向莫罗斯,谨慎地征求同意,管家带着明显可见的光环点了点头,于是他把头伸向洛萨那边,试图越过那个该死的宽厚肩膀看到点什么。整个环节只完成了一半,卡德加刚刚越过中线,就被抱脸虫狠狠袭击——洛萨抬手把那张纸拍在了他的脸上——一切近距离战斗职业一定都存在某种智力缺陷,这种属性并不能使他们获益。他把纸从脸上揭下来,但那并不是通常纸的触感,更接近某一类实用卷轴,比如实时成像卷轴。他把它翻过来,正面的照片,照片,哦,实时成像卷轴,哦——照片里的砖块和卡拉赞所采用的无比相似,而画面正中间有四个人脸朝下倒在血泊中。
侦探地下城手册
凶手企图用一些犯罪手法将这个世界化为一片火海,一旦成功……一旦成功,星球照样运行,但你会丢掉饭碗。
– 第一阶段:接受委托,进入现场。
– 技能一:冲击——我他妈接了个什么活儿?!
凶手会以复杂或直接的手法掩盖现场被害人死亡的真实情况,根据血腥程度的不同对进入场内的所有人造成一定量的伤害。
– 侦探:尽量避免受到大量伤害。
– 助手:避免自身和侦探受到大量伤害,保证侦探全程保持清醒而不是直接晕倒。
谋杀似乎发生在厨房角落的一个贮藏室里,现场已经被保护了起来,门口整齐地缠绕着很多黄色的彩带,象征主义的警用黄色封锁胶带。没有人围成圈等着看热闹,厨师(其中有一些戴高帽的猴子——说真的不会有毛掉进食物里去吗)和侍应生们在远一些的地方,忙着操心自己的事儿。
“我觉得我们应该报警。”卡德加理智地说,停在了贮藏室门前。
“别傻了,我就在这儿,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看一眼徽章。”洛萨耸了耸肩,把彩带撕开走了进去,然后,头一遭地,他的脸变得严肃了起来。
“请把照片递给我。”洛萨从莫罗斯的手上接过卷轴,举高了一些,和现场做某种比较。
“有意思。”他最后慢吞吞地说,“这儿只有一具尸体。”
“谢谢,我们不玩某种即时战略游戏。”
“但照片上有四具。”
卡德加闭上了嘴。
狭窄房间里的温度开始逐渐下降到诺森德的水平,可能是气氛的原因。他看着洛萨非常职业地从一个他不想知道的地方掏出一双一次性乳胶手套戴上,然后朝尸体靠近并蹲下。警探试着把这个倒霉的家伙翻过来,检查了眼睛和别的地方——角膜还没有开始浑浊,尸体很新鲜,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除了背后那个淌着血的大洞以外没有别的可见伤口,鉴于唯一的伤口周围有一些散发着荧光,颜色像是把“有毒”两个字用霓虹灯点亮并按照特定频率闪烁的液体,凶手很可能是个盗贼。
“快进来。”洛萨说。
“找猫,很好,第一现场的新鲜尸体,不,真的,不。”
洛萨翻了个白眼。
“说真的,我对大量血迹有一定心理障碍,不过这没什么坏处,说明我这个个体进化得比较完全。”
洛萨用尽全力翻了个白眼。
经过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的抵抗挣扎,卡德加退后了几码,小心地避开彩带和尸体闪现进来。血腥味几乎是一拳打在他鼻梁上,他尝试深呼吸,紧接着发现这是个坏主意。法师和胃谈判了一会儿,抑制住呕吐感,绕着墙边走了一圈,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观察环境,留心痕迹上。他看过惨烈得多的凶案现场——五具尸体被分尸组成了六个人什么的——但没有一次是孤立无援地(不,洛萨不算,不,他最多算个镇纸,闪金镇杂货商人盛惠二十五铜)在一座正在举行奇怪派对,主人还失踪了的魔法高塔里。
“这是一个密闭房间,”卡德加说,“没有暗道和密门。”他看向站在门口的莫罗斯,管家以不会被人认为是抽搐的最小幅度点了点头。
“但尸体不会自己走出去。”
“死亡骑士和死灵法师。”
“这个世界是多么奇怪啊。但是,不,血迹是合理的,尸体走动会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他们一起沉默了一会儿,尸体对此无话可说。
“照片,”洛萨说,“照片可能有问题,法师们的产品不可信任。”
“实时成像卷轴可以信任,上面的法术很强大,它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修改的手机照片。”
“我不知道你对电子设备有意见。”
“我没有,”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语气里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忧愁。“没有这个你不可能在达拉然里活下去。”
几乎所有法师都已经放下尊严拥抱科技。科技很好,尤其是当你需要从图书馆两千个无人问津的书架里找到你需要的那本记载着一个八百年前就死掉的法师写下的一个公式的古老手抄本时,科技很好。但当你每施放一个高能法术就会产生一次电磁冲击波时,科技带来的只剩下黑暗、爆炸、烧伤和绝望。
他们陷入新一轮的沉默,所有推论手牵手亲密地一起走进了死胡同。卡德加重新打量了一遍贮藏室,他一定忽视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几个木架子上摆放着不重要的杂物,上面落满灰尘,其中一个架子的边缘有些破碎。他无视洛萨的意见从警探的上衣口袋里抽出卷轴,卷轴有一些折痕,但并不影响这是一幅可以投稿到《艾泽拉斯日报》摄影版的优秀照片,画面具有一定层次,血迹的颜色和石墙的灰对比强烈,三角构图,主要的尸体在前……
主要的尸体在前。
除了他们面前那一具,其他的尸体在照片上的轮廓显得有些暗淡,包括血迹;接近边缘的地方几乎透明,像是暗示这些尸体是“次要”的;而且,它们看起来一模一样。
卡德加从口袋里掏出一顶猎鹿帽戴上。
洛萨站了起来,活动双手,准备把他溺死在血池里。
“这是一位法师,”卡德加迅速地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论断,“他穿着提瑞斯秘法会长袍。”
洛萨放下了手。
“架子上有能量波动留下的痕迹,是奥术飞弹。他想攻击什么人,很可能是发现了那个盗贼,但没有打中。盗贼消失了,绕到了他身后,他没有机会放出暴风雪,盗贼背刺,有一些血溅到了天花板上,他死了。”
卡德加看着洛萨,示意他现在应该负起助手的责任了,推进情节,问出正确的问题。洛萨拒绝看他,开始吹一首听不出来曲调的口哨。
“不见的尸体。”莫罗斯接过被扔在地上的接力棒,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他优雅地坐在门口侧放着的高背椅上,端着骨瓷杯——椅子非常像宴会厅里的那一把,而咖啡完全就是那一杯,这是基础人物设定还是什么,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一个法师,”卡德加说,重音在法师上,一个长长的停顿,好像这已经解释了一切难以破解的谜题,从麦迪文去哪儿了到为什么已经死掉的反派角色总是一遍又一遍抱着炽燃决心再次归来。如果这里有聚光灯那么光束已经打在了他身上,这是必要的仪式感,此刻所有曾经从事这个倒霉行业的先行者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他不是一个人。
“在奥术飞弹之前,他召唤了镜像,一共三个,施放法术并攻击敌人,持续四十秒。他在持续时间内被刺杀,四具尸体;过一会儿,镜像消失,一具尸体。”
想象中的管弦乐队恰到好处地演奏到了最高潮,掌声如暴雨般经久不息,完美谢幕。
洛萨转身出门。
“谢谢,非常精彩。下一个地点在歌剧院,请跟我来。”莫罗斯说,高背椅和咖啡又神秘地不见了,仿佛他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是这么笔直地站着的一样,管家鞠了个躬,转身朝向出口的方向,开始往前走。
“但是我们还没有找到凶手。”
管家渐行渐远。
他转过身,剩下的唯一一具尸体也不见了,包括地上的血迹,包括天花板上的血迹,包括留有痕迹的木架子。一个紫色的六棱锥晶体凭空出现在原来尸体所在的位置上,漂浮在那儿,气势汹汹。卡德加停顿了一秒钟,然后做了所有人都会去做的事——他碰了它一下,只是一下,在他接触到水晶表面的一瞬间,那个玩意儿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消失了,像是戳破了一个肥皂泡。
侦探地下城手册
– 技能二:混沌暗影
每秒减少理智点数,减少量由凶手对现场布置的复杂程度决定,理智点数降为0时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 侦探:从一片血腥的混乱中收集证据和可能的必要细节,增加理智点数。
– 助手:提出一些错误的假设,让其余所有人意识到侦探是多么的正确。
他们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操作,先穿过一些通道,往左进入一个门,然后上几个台阶,左拐,再上几个台阶,穿过更多的通道、大厅和拱门。
“现在,”莫罗斯毫无预兆地在又一个拱门前停了下来,卡德加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欢迎来到歌剧院,先生们。”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微小的自豪。
歌剧院——基本就是你见过的那种歌剧院,除了更加金碧辉煌、耀眼夺目以外。它纵跨了三层楼,从一层靠近舞台的座位到三层视野极佳的贵宾包厢,每一个座位都在闪闪发光。正中间的舞台上方悬挂着一些非常复杂的轮滑装置,似乎是一套完整的背景幕布升降系统的一部分,现在还没有开场,幕布仍然垂落着(上面点缀着许多淡紫色小星星),只能看见有人正在调试舞台旁边安装的巨大管风琴。
他们往前走去,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广泛意义上的人型生物,这个派对的参与人员结构非常值得写一篇社会学研究报告,甚至可以从一些更加基础的学科的角度入手,比如生物学和物理学。莫罗斯和一半以上的人打了招呼并使用完全不同的复杂方式,其中包括一句鱼人语和一小段踢踏舞;洛萨看上去轻车熟路,他绕过大部分障碍物,在第一层的第二排中间座位上坐下,然后叫住一个不停走动的侍应生,从托盘里取走了更多的葱味饮料。
卡德加小心翼翼地坐到洛萨旁边。刚刚他踩到了一位长得活像烤面包机的玩意儿,导致它非常愤怒地嗡嗡起来,气势汹汹地来回俯冲。卡德加拼命地试图用他所知道的所有语言道歉(通用语、半吊子兽人语、古精灵语、某个已经灭亡的古老国家的难听国歌,它在另一种还有不到一百个人在使用的语言里表示万分抱歉),最后烤面包机似乎通过语气和表情判断他正在道歉并原谅了他,它发出了一阵平稳的嗡嗡声,绕着他的头转了两圈,然后飘远了。
两杯葱味饮料之后灯光暗了下来,只剩舞台上的一小盏灯照亮极为有限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在所有观众都找到合适位置坐下并把自己身上发光的部分关掉或调低亮度后,那一小盏灯也熄灭了,歌剧院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然后,管风琴。
管风琴奏出一个阴郁的低音,一束聚光灯照射下来,一个人影从舞台左边的黑暗里走出,来到了灯光之下。
“欢迎!人类们!”现在可以看清楚了,人影留着饱和度过高的金黄色猫王发型,他指向哪个方向,哪边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地精们!大天使们!星灵们!元素们!……”
“那是巴内斯,”两分钟后莫罗斯悄悄地说。观众还在一小群一小群的欢呼着,卡德加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坐到那儿去的。莫罗斯依然端着那杯神奇的,徐徐散发着热气的咖啡,但没有配套的高背椅,可能是为了避免遮挡后排观众的视线,“他负责歌剧院的演出。我不太喜欢他,他太出格了。”
又过了几分钟,伴随着一句“……还有,爆虫们!”和响亮的爆炸声,报幕终于回到了正轨上。巴内斯停顿了几秒,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接着他戏剧化地抬高了一只手。
“欢迎!这里是卡拉赞歌剧院!今晚要上演的是——”又是更多的停顿,“——一幕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悬疑剧!”
巴内斯浮夸而做作地鞠了一躬,熟练地遁入阴影,退回后台。厚重的幕布此刻完全拉开了(上面的淡紫色小星星没有任何必要地掉下来不少),露出一块中间嵌着一扇窗子的石墙,紧闭的窗外是塔下那片令人心惊胆战的阴沉森林。演出正式开始了。
所有空闲时间都在为账单奔波在大街小巷的卡德加并没有过踏入剧院欣赏任何演出的机会,但他怀疑这并不是通常人们会观看的那种剧。一位穿着长袍的演员从一侧走上舞台,做出种种会被肯瑞托斥为“对法师的刻板印象”的行为,比如制作魔法面包和魔法矿泉水,以及将一些无辜的蟑螂变成绵羊。他如此这般表演了一会,窗外的天色由明亮转为昏暗(一位平衡德鲁伊蹲在舞台上方安放轮滑装置的架子上奋力施法),主角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灯光适时熄灭,舞台又回到黑暗。
黑暗持续了一段比较长的时间,一些观众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声达到某个阈值的时候似乎拨动了一个开关,聚光灯轰然打开,惨白的灯光照在舞台上一个倒卧在地的人影身上。
卡德加听见身后传来惊叫和椅子翻倒的声音,可能是哪位贵妇人,不过紧接着舞台的方向响起一声更加巨大的惊叫,“他死了!”
“快去叫安度因·洛萨!”有人喊道。
卡德加用眼角余光看到以沥青的黏度流淌在椅子上的洛萨不引人注意地坐直了些。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位侏儒演员从舞台左侧奔上舞台。他穿着一套很不合身的警服,面朝观众,大喊:“洛萨在此!”观众哄笑起来(卡德加看见真的洛萨掏出他的配枪开始在手中把玩)。侏儒朝观众席弯腰致意,头上的警帽掉了下来,露出有如洛克湖的水面一般平静宽广的秃顶。
卡德加的左边传来清晰的上膛声。
侏儒直起身来,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密室!”他宣布道,斩钉截铁。紧接着,他走到窗前,猛力推开窗户,“没有从外侧打开的痕迹!”他又走回俯卧在地上的长袍演员身边,蹲下身来做出翻动尸体的动作,长袍演员配合地翻了个身。“而他!”侏儒高声叫道,“是被淹死的!”
“哦!”许多人一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可能是舞台音效的一部分。
“为什么……在一座高塔顶端的……密室之中!一个人……会溺水而死呢!”侏儒以平板的语气喊出台词,“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
“啊!”许多人一起表示赞叹的声音,确凿无疑是舞台音效的一部分。
“我需要……我需要……思考……一下!”侏儒最后叫道,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没有琴弓的小提琴,开始装模作样地用手指头弹了起来。
在欣赏了十分钟拨奏提琴后,卡德加开始觉得困了,从书上读到的剧院礼仪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敲锣打鼓让他坚持下去;二十分钟之后,他坐在并不舒服的椅子上用手遮住脸,开始打瞌睡,无视了剧院礼仪的嚎啕大哭和夺门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研究报告表明人在小睡时,时间流动是以个体为中心违反相对论的——洛萨把他弄醒了,具体做法是把一个冰镇过的银酒杯滑进他的衣领里。这很有效,卡德加花了0.3秒钟清醒过来,并把尖叫和炎爆术吞回肚子里。他拉平衣服上的褶皱,重新坐直,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书呆子。”洛萨说,卡德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们有麻烦了。”
“我并不能看出……”
“仔细观察,”洛萨打断了他,“小侦探。”
为了对得起这个头衔,他抬起头来茫然地环视四周。舞台上的表演仍在进行,侏儒仍然在琴弦上拨来拨去,卡德加怀疑他的指头可能已经在流血,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位观众退场。
“过了多久了?”他谨慎地问道。
“六个小时。”莫罗斯回答,他又坐上了高背椅,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在乎是否会遮挡观众视线了。
观众。
所有的观众,每一位,都凝固在了原地,维持着他们所做的最后一个动作。一位侍应正在倒酒,紫红色的液体像某种玻璃工艺品般在空中冻结成漂亮的弧线,将酒瓶和酒杯连接了起来;一位地精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平衡,他的椅子前脚高高翘起,身体静止在了仰面摔倒的前一刻;通道周围的一小块空气格外扭曲,表面布满了剧烈的波纹,有不明生物刚刚想要解除潜行……整个歌剧院除了舞台的效果音以外没有其他一丝声响,除了他们和剧团,所有事物的时间都被筑起水坝停止了流逝,卡拉赞里一片死寂。
“太棒了。”卡德加干巴巴地说。
作为一名私家侦探,卡德加独自面对过许多复杂到超乎想象的情况,比如从超过二十只根本就是一模一样还在不断走动发出呼噜呼噜声的黑猫群中准确地找到顾客丢的那一只(顺便一提顾客留下用于参考的猫咪照片是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在煤矿附近拍摄的),又比如和房东进行一系列涉及心理学、逻辑学、危机谈判术等多门知识的殊死较量,再比如如何用一个银币在停水停电的房子里过活半个月等等。
然而,一般来说,不会涉及到任何在基础物理法则是一团狗屁时发生的问题。
“我认为,”莫罗斯率先打破了沉默,否则他们可以保持不说话直到世界尽头。“塔在等待我们解出第二个谜题。”
洛萨已经兴致勃勃地走开了,他看起来并不在乎是不是被困在了时间陷阱里。“瞧瞧这个!”他大声地说,同时将一个水晶玻璃杯高高举起,接着松开手。卡德加条件反射地想要捂住耳朵,但玻璃杯违反所有能够违反的定律从容地静止在了半空中,然后向物理学疯狂吐口水。
物理学叹了一口气,别开眼睛,去专注于别的更有道理的地方所发生的事情了,它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我有一个好消息。”莫罗斯说。
“太好了,现在这里最需要的就是好消息。”
“卡拉赞的厨房拥有充足的食物储备,在没有人发疯的前提下可以供三个成年人型生物活上五十年左右。”
“谢谢,很高兴知道这个事实,这的确让我宽慰了许多。”
“最后几年我们可能需要不顾情面地互相搏杀并食用对方的尸体。为了避免这种缺乏教养的情况出现,我个人建议尽快解决谜题。”
法师嘟囔了一句脏话,管家假装没有听见,坐在远处自得其乐。洛萨转悠了回来,脸上的红色更深了一些,他从卡德加的头上摘下猎鹿帽自己戴上。“我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莫罗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肯定不是一个数字。”
“不是,但非常简单。”洛萨自信满满地说,带着酒气。“关于时间,一切都是青铜龙的错。”
莫罗斯用眼神示意他滚蛋。
“留心。”卡德加读过的每一本侦探书籍上都这么要求道,从《侦探地下城手册》到《一部毫不起眼的侦探小说》,“否则你就死定了,小兔崽子。”
观察,他把头转向舞台。按照约定俗成的规则,线头有很大的概率在这儿向他招手。如果群星认为你缺少敏锐的观察力(当然不能用刺杀和狂徒凑合,这是原则问题),它们便不会向你展示整片的星图。
“关键就在这个舞台上。”
“你说了一句废话,亲爱的。”洛萨说。卡德加坚定地没有理他,这也是情绪管理的一部分,他不会让花了大价钱的课程训练付诸东流。“洛萨提供的线索应当已经足够让我们解出谜题。”
“我保留以诽谤罪起诉主创人员的权利。”警探坐下来,扯了扯猎鹿帽,懒洋洋地喝了一口饮料。“我想不出这个倒霉家伙怎么会在塔顶上淹死。”
“你说的没错!”卡德加有点喘不过气。他感到头顶发烫,仿佛有人在他脑袋上面点亮了一个灯泡。他来回挥舞手臂,因为过于激动,手指尖上结了一些小冰晶。“这就是问题所在!问题就是:淹死他的水是哪儿来的?”
情绪没有传染给更多人,洛萨坐在原地无动于衷。“激流?”
“这是一个密室,萨满不是一个给定条件。”
“或许萨满变成看不见的幽灵狼跑了?”
卡德加懒得理他。“线索都已经列出来了,对我们有好处。”法师继续分析,此刻他开始像是一个真正的,传说中的侦探了。“法师,密室,溺水身亡,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一个牧师控制他走出塔淹死自己,一个死亡骑士控制他走回塔锁上房门,哈,哈,哈——嗝。”洛萨打了个酒嗝。
“你一直忍受着这个吗?”他对莫罗斯说,为了转移注意力,摆脱旧的自己从明天起学会处理人际关系!
“他小时候要可爱得多,没这么烦人。”莫罗斯流露出回忆美好过去的表情,热咖啡的雾气把他的脸模糊得很柔和。“而且守护者和王子会阻止事情发生。”
“嘿!”洛萨抗议。“我已经不是那个会被吃下去就消失的魔法蛋糕蒙骗的蠢货了。”
噢。
卡德加头顶的灯泡开始疯狂闪烁,饱和度极高的色彩来回切换,像八百万个彩虹生成器一起打开。“会消失的魔法物品!”他大声宣布,差点把灵感灯泡晃到地上去,“没错,解决了,一切都说得通了,是魔法制造的水!”
“请解释一下,我们需要快一点了。”莫罗斯说,看了一眼口袋里的怀表。
“没问题,我需要……我需要……”卡德加重新坐下,往后靠,企图摆出那个最适合解释谜题的姿势——深陷在椅子里,双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十个指头对在一起(所有侦探都是那么做的,这已经变成了行业规章准则的一部分,外行人不能理解其必要性)——接着,一点也不出人意料地,椅子往后翻倒,他的后脑勺和地面亲切交换意见,碰撞产生的思维火花几乎点燃了整座高塔。
“你还好吗?”洛萨不情愿地问。
“我没问题,完全没有问题,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这个坐姿很适合思考。”
“他死了。”警探宣布,“我们走吧。”
“不!”卡德加尖叫道,根本没费心爬起来,维持着倒地的姿势。“听我说,这是一桩自杀事件。”
“自杀事件。”莫罗斯重复道。
“他因为在错误的时间成为了一名法师而感到前途渺茫不堪重负选择自我放弃吗。”
“他被淹死了,现场没有水。”
“我看不出这要如何给出一个合乎逻辑的解答。”
“你还不明白吗,水消失了!他召唤了水元素淹死自己!他死掉以后水元素也消失了!就像一切魔法物品一样!”
又一个戏剧化的停顿,卡德加感到一种轻微的刺痒感,仿佛电流从裸露的皮肤上扫过。
然后,声音回来了。
哈哈大笑,清脆的玻璃破碎,脱离又重新进入潜行,酒汨汨倒入杯子里,轻声交谈达成交易,一切微小而又确实存在的声音再次出现,违反规则的水闸抬起,不应存在的大坝炸开,时间继续向前流动,不可避免地冲刷过包括第三条岸的一切事物。
“展览馆。”莫罗斯小声说,“我们得提前退场了。”
卡德加允许自己花四秒钟沉浸在精妙推理带来的成就感里,洛萨经过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打算拉他一把,但在法师抓住之前就收了回去,令他不得不靠自己以十分不优雅的姿势重新爬起来。后面一排的一位黑暗圣堂武士把脚向后收了一点点,距离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嫌弃。
舞台上的表演终于进入了尾声,侏儒警探的台词不再是一长串随机数,他做了一些关于达拉然治安的深刻发言,揭露了尸体的死亡原因然后在惊呼和掌声中走下舞台,来到通道,逮到了正在偷偷往外移动,企图赶上管家和警探脚步的卡德加。
“我不是,我没有,这里一定有误会。”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追光灯把卡德加晃得直淌眼泪(上面的德鲁伊向他举起大拇指,或者中指,距离太远了不怎么看得清楚)。歌剧院中的每一位观众都把视线投了过来,有些生物甚至站了起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侏儒向他不怀好意地微笑着,鞠躬,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根本不可能装得进他口袋的巨大紫色六棱锥晶体。
“呃,你说这个是给我的?”侏儒点点头,指了指水晶又指了指卡德加。“啊,好的,谢谢,我应该,我现在接过它?”他伸出手。
水晶在接触到他手指的一瞬间就消散了,同时伴随着你在魔术表演里经常会听到的代表消失的“嘭”的一声,侏儒也不见了,只在地上留下一些灰烬。观众们大笑起来,卡德加站在原地,双手摊开着,不知所措。令人欣慰的是,追光灯总算重新转回了舞台上。
他站在黑暗里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巴内斯宣布下面进入主创会谈环节,卡德加没等到致谢就离开了。
侦探地下城手册
第二阶段:还原现场,抓捕犯人
– 技能一:迷雾
根据上一个阶段所收集到的证据,尽可能地还原现场,做出正确推理,逮捕犯人,否则将无法进入下一个阶段。真相被 迷雾 所笼罩,可被证据驱散。
– 侦探:根据证据做出正确的推理,正确的,而不是发表一通胡言乱语。
– 助手:根据证据做出正确的推理,并暗示侦探,让他以为成功解决问题的是自己,以保护侦探脆弱的自尊心。
“水元素杀人事件。”卡德加说。
“对不起?”
“水元素杀人事件,我相信后世将会如此命名刚刚那个足以载入史册的精彩推理。”
“没有人会取这个傻叉名字。”洛萨耐心地说,“没有。”
他们穿过主宰的露台去往展览馆。卡拉赞的露台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有很多(看上去就非常危险的)悬空部分,和更多露天放置的装满恒温热水的浴缸以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完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露台。不过他相信自己刚刚看到雷诺·杰克逊和一只鱼人泡在同一个澡盆里,手里拿着香槟,相谈甚欢,不知道哪儿的古墓很快又要遭殃。
“展览馆里有什么?”卡德加问。
“什么?”
“我是说,它叫展览馆,那么它一定是在展览什么,否则就有些名不副实,它展览什么?”
“哦,”莫罗斯说,“一切。所有守护者想要展览的东西。”
卡德加闭上了嘴,安心走路,不再絮絮叨叨,自讨没趣。这让三个人都很受用,甚至连赶路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展览馆的拱门近在眼前(上面同样毫无必要地悬挂着一大串紫色彩灯和许多紫色小星星),门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奥术机械构造体,因为主人的喜好被喷涂成了淡紫色。这是魔法和机械完美结合的产物,昂贵但实用,通常用于纯奥术生物并不适用的岗位上,比如看守,那些倒泪滴状的玩意儿总会偷偷凑到一起打几盘炉石而不是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别对馆长出言不逊,”管家警告道。“它不太正常,实际上是需要调试,但守护者一直在忙别的事。”
卡德加张开嘴,刚刚想问馆长到底是什么样的古怪生物,就听到头顶传来低沉滚动的失真电子音,“欢迎来到——你们的末日!”
洛萨的酒醒了一半,证据是他从一个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的地方掏出了一把枪,但是枪口对着自己。对峙持续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刺耳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次听起来是在试图发出笑声,或者更有可能的是,有人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用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了一只纳迦。
“晚上好,馆长。”莫罗斯平静地说,他现在重新坐回了高背椅上,面前甚至多了一个小茶几,用来放咖啡、糖罐、牛奶罐和搅拌勺。
一个等比例放大版的他们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种奥术机械构造体出现在展览馆通道的尽头,只不过颜色是蓝色的,看起来尚未惨遭主人的毒手。它(他?)向他们走来,但动作迟缓,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然而这并不影响他发出清脆悦耳(对于喜爱地精歌声的观众来说)的机械音来嘲笑他们。
“欢迎,莫罗斯,洛萨先生,欢迎,你们这是给我送来新展品了吗?”等比例放大版奥术机械构造体停止了笑声,他走到足够近的地方,半蹲下,伸出由某种岩石打磨成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莫罗斯和洛萨之间的一个大冰坨子。
一阵细小的冰块崩裂发出的声音之后,那一大块冰碎成了无数小块掉在了地毯上,卡德加从里面滚出来跌了个大跟头。他在机械音响起的那一刻条件反射地以最快速度释放了寒冰屏障,导致现在场面十分尴尬,但这真的不是他的错,不是吗?
“好吧,”馆长说,听起来十分失望,“如果你们执意要将这件东西加入收藏的话。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我们想要到顶层去。”洛萨说,他不再把枪平举着,而是反手把枪抵在肩膀上,枪口冲后,可能看了太多伊斯特伍德。“守护者……你的主人,他,呃,出了一些差池。”
“我知道,”馆长重新站起来,他真的非常庞大,没有人会试图在这个展览馆里触摸展品的。“现在卡拉赞正在以安全模式运行,我把展品都收起来了!”他指了指身后,在展览馆的尽头有一条向下沉没的坡道,有一些野兽的咆哮声从底下传了上来——“救命我是一个德鲁伊!”
“我们真的很赶时间。”莫罗斯说,一边呷了一口咖啡。
“不行,”馆长摇摇头,元件之间的摩擦发出巨大的噪音,“你们得先回答我的谜题。”
“得了吧!”洛萨毫无征兆地爆发了,“谜题,谜题,谜题,总是这些白痴问题,我迟早要和麦德好好谈谈看他得了什么失心疯!”他挥舞着武器,加强语气,开启嘲讽,“你现在是不是打算问我一个人是怎么被杀死在一片只有他自己脚印的雪地里的?让我来猜猜看,凶手是一个上了漂浮术的牧师!”
“实际上……”
“抱歉,”洛萨说,这回他的酒彻底醒了。卡德加目瞪口呆,因为以这样不友好的语气对一个亟待检修的半自动智能装置说话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
“噢,”馆长说,看起来完全不生气,“实际上你是对的。”
“我什么……?”
“你是对的,”馆长耐心地说,“问题和答案,都是对的,牧师利用漂浮术避免留下脚印什么的。”
“这就是你要问的问题?”
“是的。”
“……我们现在可以去下一个地点了?”
“没错。”
“这不是谜题的一部分?
“不是,你们应该原路返回,回到露台,那儿有最后一个问题。”
“好吧。”洛萨把枪收好。他们现在陷入了全然的困惑之中,除了莫罗斯,面带标准化的微笑,你不能看清他现在到底处在什么样的情绪之中,很有可能有一门叫做“如何应付全宇宙间最难搞的主人之管家101”的课程提供给各个不同宇宙的管家们,里面就教授了如何在各种根本不可能的状况下维持面部表情的诀窍。
“所以,你要问的问题是:一个人是怎么被杀死在一片只有他自己脚印的雪地里的?答案是:一个牧师踩着漂浮术来把他杀了又漂浮走以避免留下足迹?而洛萨以地精起搏器能够起效的概率恰好蒙对了所有?”卡德加企图理清这一切,维持自己作为一个侦探的最后尊严。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猜对的,但是关于谜题的部分,对——另外,请你们快一点离开,我要关闭这里打扫场地了。”
“哇。”洛萨说,“我可能是一个隐藏的天才,用超能力破案的那种。”
“我想你刚刚可能侮辱了不少电视剧。”莫罗斯心平气和地指出,他现在又是站着的了,刚才那一套家具全部消失,卡德加已经学会对这一切熟若无睹。
“好了,我并不关心。”馆长终于变得不耐烦了,他可能已经变质的构造体核心嗡嗡作响。“现在,你们谁负责开水晶?”
“什么水晶?”
“紫色的六棱锥体,细长的……”
“可能是我,不过我也说不好。”卡德加犹豫地举起手。
“哦嚯,一位法师。”不太正常的奥术构造体摆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挑了挑眉毛(这个复杂的拟真动作涉及到很多达拉然内部的秘密知识),“很少见,一般是由盗贼和猎人来负责的。上次的那位盗贼呢?她发生了什么?”
“没有通过ART,”莫罗斯耸了耸肩,“被做成了撬棍。”
“真可惜。”馆长说,用一点也不觉得可惜的语气,同时将手伸进自己的身体里(卡德加保持着平静,在这座塔里只有很少的事情能让他感到震惊了)拽出一个形容中的水晶,和歌剧院、宴会厅里的那两个看上去一模一样。“拿着。”馆长的声音非常痛苦。“我时日无多。”
“啥?”
“没有,我只是对表演有一些个人癖好,赶快拿上滚蛋。”
卡德加伸出手,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有所准备,水晶一如既往地在一瞬间消失了,一种全新的感觉袭击了他。“哇哦,我感觉,现在我感觉……”
“充满了力量?”
“对麦迪文有了更深的了解。”
“好吧,”洛萨说,闷闷不乐,“非常无趣。”
“那我们离开了?”
“请,”馆长语气不善,一旦涉及到有关展览馆工作的部分便是如此,“难道我还要给你倒杯茶什么的吗?”
于是他们原路返回,带着一大包困惑,非常沉重,最好的方式是待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包成“别人的问题”来减轻负担。下楼的速度比上楼时快了不止一点半点,因为每下一层后面的楼梯就掉下去一些,仿佛身处某种无法重来的不用带着兜帽的跑酷游戏,惊险紧张刺激,对于一些没有脑子的人来说非常具有娱乐性(aka 洛萨),除此之外仅仅是让人感到非常恐慌。
侦探地下城手册
– 技能二:末日决战
不要惊慌,不需要紧张地跑来跑去站进技能范围承担伤害。犯人 在 迷雾 被驱散后出现,会使用随机武器对抓捕行为进行阻挠,造成随机数值的伤害。
– 侦探:用跑酷、酷炫地掏出科幻武器、展示莫名其妙中国功夫等方式抓捕 犯人 。
– 助手:必要时为侦探承担致命伤害,准确地给予 犯人 最后一击以体现助手的存在意义。
新的情况。
首先,露台上的浴缸不见了,从浴缸里溅出来的水还在原地缓慢干燥,但是浴缸消失得无影无踪,包括浴缸里的人,旁边的浴巾、肥皂和浸没在冰桶的香槟,以及穿着高开叉袍子走来走去的女孩们,统统不见了。
其次,那儿有一头龙。
“我不能再喝了。”洛萨说。
这不是正常的那种龙,倒不是说真的有哪些龙是正常的,只是这一头——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因为它全身只剩下骨头架子了——有一团火在它胸腔内部一般的龙用来放置内脏的地方缓缓燃烧,熔岩不断的从下颚的某条缝中滴落在地上,把石板熔出一个小坑,两簇跳跃的火苗代替眼球照亮了它的眼眶。
“你们召唤了我,凡人。”龙说,看在圣光的份上它连个声带都没有。
卡德加偏了偏头,确认警探和管家的视线焦点此时和他落在同一处,非常好,如果真的疯了至少他不是一个人,“我们没有……”
“你们,召唤了我,”龙粗暴地打断了他,“这意味着那件事发生了。你,那个法师,对,没错,就是你。”
“我?”卡德加困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你。”龙满意地点点头,一大滴熔岩滑落下来,“你身上有麦迪文的气息。”
“哈。”卡德加说,他想不出来还能说什么。
“总而言之,如果你们想动作快一点就立刻坐到我背上来,我会把你带到塔顶。”
“等等,”洛萨举起一只手提问,“不是应该有什么谜题之类的吗?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现在是夜之魇,”龙趴了下来,把两只前爪垫在下颚下,缩成一团,尾巴来回摇摆,声音很悲伤,“在我曾经是一头蓝龙的时候我叫阿坎纳苟斯,很久以前,麦迪文囚禁并诅咒了我,如果说我在其中学到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不要给别人提建议。”
“谜题。”洛萨提醒。
“噢,谜题,是有一个谜题,非常复杂,复杂到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回答,你们得在这儿坐下想上一万年才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龙骄傲地说,“是我想出来的。”
“哇哦。”卡德加说。
“但是,”龙重新站起来抖了抖不存在的翼膜,“我可以直接送你们上去。”
“啥?”
“我不喜欢麦迪文!”夜之魇咆哮道,为他们的迟钝。“原因很明显,我才不管他制定的狗屁规则!阿坎纳苟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能让他觉得生气那就再好不过了!现在,滚到我的背上。”
他们从善如流,洛萨打头阵,爬上去不是问题,骨骼和骨骼之间有着宽大的缝隙,他踩着一块肩胛骨很轻松地来到了夜之魇的脊背上,找了一块看上去比较舒服的骨头坐下。
“怎么样?”卡德加问。
“热。”洛萨说,火焰在他的裤子上熊熊燃烧。
莫罗斯什么都没说,开启了一个绿色圆形护盾。
卡拉赞的塔顶非常空旷,就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普通塔顶,夜之魇在边缘停下(洛萨的一部分裤子成了焦炭),他们沿着脊椎到尾巴一路滑了下来,重新踏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好了,”龙说,牙齿咯咯作响,“当你们找到麦迪文时别忘了带去我的问候,‘操他妈的’,就这么说就行了。”
“一定转达。”莫罗斯鞠了一躬,带着合乎礼仪的微笑。
龙展开骨架拍了拍,违反所有空气动力学课本所记载的每一条原理,飞了起来,然后在空气中消失了。
“好了,很顺利,”洛萨说,六个不同颜色的传送门在不远处嗡嗡作响一字排开,“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一个一个找,运气好,也许就是第二个。”
“你是说,”卡德加重新组织语言,“我们要踏入不知道通向哪里的传送门里去,另一头的空间甚至可能根本无法容许人类存活。”
“遇上伽马射线暴的概率很小,”莫罗斯大步走到其中一个传送门前,虚空风暴的呼啸声清晰可闻,“真的发生了的话,变异一般都是朝有利于生存的几率发展。”
“谢谢你,我又感到宽慰了一些。”
“不客气,”莫罗斯颔首,“快来吧,趁咖啡还没有变凉。”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传送门。”洛萨说,接着他闭上眼,用仿佛正在被活活绞碎的表情跨入其中一个。
可喜可贺,他们没有死。
这个世界的空气可以呼吸,地上也有着正常的泥土,旁边甚至有一些看上去是树的东西——一个好的开头——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背后有一口泉水,前面有一些建筑工事,而且风格惊人地像暴风城,只是它很卡通,尖锐的部分都被圆角所代替,上面镶嵌着的蓝色宝石闪闪发光,一切事物的颜色都非常明亮。
“我感觉我变圆了。”洛萨盯着自己的手。
一个人形生物忽然从一道建筑工事后面出现,仿佛把自己凭空造了出来。那个玩意儿骑着一头棕色的(卡通)马,慌慌张张,急急忙忙,仿佛有人在后面让他申报税金。他穿着绿色和金色相间,有着巨大肩膀的盔甲(“我能理解他,我们有着相同的审美。”猜猜看是谁),手里拿着一把刻了龙的剑,脸上涂了一道很宽的红色彩绘,他停顿了一下,马发出“噗”的一声消失了。他走了两步,弯下腰,喝了一口泉水,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一眼。
“嗨。”卡德加试探地说,用通用语,“您好。”
在他考虑着要不要换个别的语种时,那个玩意儿用标准的通用语回答了他。“你们不属于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自带强烈的回音。
“是的,我们只是想要找个人。”卡德加迅速地解释道,“实际上,你最近有没有见到过麦迪文?他是一位法师,手上的法杖是……”
“有。”人形生物打断了他,“他的上场率很低,一般都在休息室里,沿着指示牌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无与伦比的好运气终于肯垂怜一次了,虽然这个生物的话有一半令人无法理解,可能是通用语在这个宇宙里的一种方言。“非常感谢。”卡德加礼貌地说,同时注意到那个人一直将目光投向洛萨的方向,而洛萨正在研究地上的卡通植物没空搭理别人。最后,天空中回荡起一阵响亮的“我需要支援”,人型生物才不得不移开视线。马“噗”的一声再次出现,他骑上去,头也不回地朝前跑远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世界,卡德加决定。
他们找到了麦迪文,但不是他们想要的那个。
这句话很复杂,让我们重来一遍。
在一个强烈的具有近未来科幻风格的有很多凳子和饮水机的房间里,一位非常具有麦迪文风格但绝对不是麦迪文的人坐在一张椅子上休息,埃提耶什斜靠在一旁的墙上,他的旁边还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互相用不同的语言交谈。
“我们……呃,想要找麦迪文。”洛萨不确定地说。
“我就是,”那位“麦迪文”回答,他掀起兜帽仔细端详了他们一会儿,“啊,等等,我明白了,你们不属于这里,你要找的不是我,你们来自哪个宇宙?”
“但是……”
“C-137。”莫罗斯说,“C-137号宇宙。”
“让我想想。”“麦迪文”皱起了眉毛深思熟虑,洛萨用这段时间加紧控诉莫罗斯对他们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东西,管家置若罔闻。“我知道了,是那个不肯加入协会的刺头。”
“协会?”
“如果他没有告诉你,那么我最好也不。”这一位守护者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不在这儿,你们找错人了。”
对着一个十分近似成功的结果承认失败很不容易,但他们还是做到了。好消息是,这个宇宙的守护者十分友好,甚至为他们开了一个回去的传送门。
“不,”洛萨说,“不,我拒绝踏入更多传送门,一天两个,已经超出我通常的标准了。”他面对着塔顶另一个传送门,基本上是在发出哀嚎。
“你别无选择。”莫罗斯冷静地说。
卡德加从警探背后推了他一把,非常顺手,极其自然,完全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可喜可贺,他们没有死。
而且,他们来到了一家旅店。
这就是那种街角旅馆,通常多见于矮人聚集的区域,内部鱼龙混杂,从优秀到令人惊异的麦芽特酿,到难以下咽的酸啤酒,从聚众斗殴的食人魔,到安静的德莱尼背包客,从十分靠谱的小道消息,到完全不合法的暗线交易,以及最多的,炉石牌桌。
老板从几十个顾客中以超时空统一结构体的监控手段准确地发现了他们是新来的,并在三秒钟之内穿过了拥挤的,摆满了牌桌的走廊。“快找个位子随便坐!”他喊道,中气十足,把法师吓了一跳。
“不了,”卡德加摇了摇头,有些惊魂未定。“请问,您有没有见过麦迪文,他是一位法师,手上的法杖是……”
“他在那儿。”旅店老板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牌桌,那里围了不少人。
他们道过谢后,缓慢而痛苦地从人群中挤过,花费时间半小时,终于到达了二十米外的牌桌。一位全身上下包裹在密不透风的铠甲中的女士坐在牌桌左边使用一套较新的盗贼卡牌,另一位把脸藏在兜帽里的家伙坐在右边使用一套已经磨得很旧起了毛边的法师牌,此刻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盗贼场上有两头经过晶化的野猪,她还有10血,现在是法师的回合,法师没有控制任何一个随从而且只剩3血,他停顿了一会儿,并不着急,观战的观众们窃窃私语,过了几秒,法师优雅从容地从手牌中掏出一张炎爆术,彻底结束了本局,观众们鼓起掌来。
“嗨,麦迪文。”
“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麦迪文说,头也不回,把桌上散落的卡片整理起来,今天结束了。
“噢。”卡德加感到法术被反制的痛苦,“那我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这里是C-BB位面。”这个宇宙的麦迪文说,把兜帽更往下拉了一些。“C-2014那家伙已经发了通告告诉我们了——‘C-137宇宙的卡德加丢失了麦迪文’什么的,从现在起如果你们所到达的宇宙有麦迪文存在,他就会尽力帮助你们,直到你们找到自己的麦迪文为止。”
“所以你们的确有一个组织。”法师准确地捕捉到了重点。
“这不重要,使命总是第一位的。”C-BB麦迪文烦躁地说,同时焦虑地把玩手里的卡牌,“我会尽到职责为你们打开一道传送门,不过它有点不稳定,可能会通往火焰之地。”
侦探地下城手册
阶段三:享受操蛋人生
– 技能一:惶惶不可终日
成功抓捕到 犯人 并将其缉拿归案就意味着树立了一个在的敌人,如果万幸中的不幸, 犯人 属于高智商罪犯,那他的余生将会热衷于越狱和制造新的案件来折磨侦探。
– 侦探:表面上表现出对 犯人 这种做法的深刻不屑来掩饰内心快要崩溃的情感。
– 助手:在侦探表现出莫名的神经质时斥责他,让他知道你一点也不了解他。
他们穿过许多个传送门。
他们看见过许多人类、亡灵、巨魔、牛头人、暗夜精灵、兽人、地精、侏儒、矮人、血精灵、狼人无法置信的事(德莱尼不,他们见多识广):火焰组成的花朵在冒险者身上熊熊燃烧;邪能在黑暗之门附近的土地中闪耀……所有的这些瞬间都将湮没在咒术的洪流里,就像梦境林地中的安眠药……派对的时刻到了。
“你们不应该把我拽回来。”C-137,他们宇宙的,蓝眼睛的,热爱运动的麦迪文阴沉地说,“我在那边玩得很开心。”
“但是派对需要您主持,加拉克苏斯在底下等着呢。”莫罗斯说。
麦迪文松开手,埃提耶什向后倒去,卡德加伸手扶住,只是出于条件反射。
“给你。”麦迪文说,一挥手,“满意了吗,别刮花了,好了,我忙得很。”
“现在这的确是一个谜题了,”洛萨说,从仍然没有人想要知道的地方缓缓拿出一副手铐。“现在有四个人在犯罪现场,其中一个人拿着作案工具,那么犯人是谁?”
“这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卡德加说,“显而易见,犯人是——”
下一秒那副手铐出现在了他的手腕上。
“等一等,”他叫道,“按照二十法则,侦探不能是犯人!”
“二十法则同样规定了死者不能是自杀。”
侦探地下城手册
战利品
– 职业筛选:古典侦探
[最后致意]
使用:获得大量声望值。
– 职业筛选:硬汉侦探
[一滴烈酒]
使用:你感到喝醉了。喔哦!
– 职业筛选:放弃学业选择找猫或守护者的私家侦探
[埃提耶什,守护者的传说之杖]
使用:在你解决一个问题后,随机产生一个难度相同的问题。获得1点人生经验。
“这太扯了。”卡德加断定。“你怎么可能把一个人绑在身上带出监狱而不被发现?”
“来探监的是一位食人魔。”洛萨面色不善,“现在看来,他可能不像我们通常会认为的那样胖。”
他们隔着桌子面面相觑,埃提耶什在一旁的衣帽架边投来深情款款的目光,朝着洛萨,自从卡德加用它当球棒打过奥术棒球之后,杖顶那只烤鸡就再也没给过他正脸看。“派对”已经过去数月之久,但它所留下的后遗症仍然困扰着卡德加,比如淡紫色应激障碍,迪斯科球恐惧症,以及没完没了的谜题,其中的绝大多数跟上文中提到的那几个一样毫无现实性可言。他已经攒了一小口袋亮晶晶的人生经验,但这种货币很难找到地方兑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会把我扯到这种事情里来。”洛萨开始指责他,这是他最近开始戒酒后发展出的新爱好,变得双倍的烦人。“我是拥有一份正经职业的人,甚至还有保险!”
此时,一只乌鸦停到了窗台上,歪着头盯着他们,卡德加立刻拉响了“破事儿一级警报”,遗留的迪斯科球开始转圈散发光彩(提醒他上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接下来都经历了什么鬼),高唱八十年代歌曲。
乌鸦没有动。
卡德加没有动。
洛萨没有动。
乌鸦仍然没有动。
卡德加仍然没有动。
洛萨仍然没有动。
乌鸦用双脚震碎窗玻璃振翅飞入室内在高空盘旋几圈迅速扔下一个信封一动翅膀无影无踪。
有人笑了起来,很可能是埃提耶什。
卡德加目瞪口呆。
洛萨把那个信封捡了起来,它的设计风格令人绝望地眼熟。
“我不会打开它的,至少等我的PTSD有所缓解。”
“嗯哼,”洛萨少见地对他的观点表示了同意,“等我拿到一年奖牌的时候再说吧。”
END